如來藏所顯之生命觀
Perspectives on Life Revealed by the Concept of Tathāgata
摘 要
本文以如來藏為課題,進行生命的探究與考察。根據《般若經》、《勝鬘夫人經》、《如來藏經》、《不增不減經》、《密嚴經》,從生命世界帶出生命歷程,站在第一線,動態地觀看生命的樣貌。經由觀看與檢視所形成的理解,以如來藏為骨幹,帶出佛法的教學與修行的道路,做可銜接的脈絡分析。對於生命的導向,藉由可用的言說,帶出詮釋生命觀這一條軸線。目標在於洞察生命之來龍去脈,調整觀看生命的角度,建構正確理解生命之意義,並能深切體認,生命內涵的品質,在於顯發段落的生命,能不間斷地落實生命實踐。
論述的行文上,本文以五節串連而成。第一節,緒論,帶出研究主題,逐一解明研究的理路與架構。第二節,界說與釐清本文論題的關鍵概念,使研究主題顯題化。第三節,首先,從《如來藏經》入手,解明如來藏為一切眾生在這個世間,總括一貫的情況,並揭示一切眾生的根本向度。其次,根據《不增不減經》的線索,帶出法身即如來藏的概念,以觀察生命歷程,一方面,經由因緣生滅變化的交織,呈現不同的生命型態;另一方面,因著眼在不同項目的生命實踐與修煉,才形成有凡夫、菩薩、和如來間的差別。從義理的探討,理出一切眾生都可導向佛道,成就無上菩提的論點。第四節,以空如來藏正視煩惱的覆藏,與不空如來藏貫徹菩提道的修煉,形成一組概念,做為指引生命出路的導航。最後,以心意識相續不斷的這條線索,規劃往生佛國,做為銜接生命修煉道路的延續。第五節,結論,總結本文的要點。
總括來說,如來藏所顯出的生命觀,可帶出幾點:其一,解釋生命的困境。其二,眾生之根本是光明、清淨、和覺醒,並揭示空性、平等、和恆常一貫的條理。其三,以修行做為生命實踐的永續經營。其四,心意識的相續不斷,帶出生命出路的打通。其五,貫徹生命的實踐,開發極致的智慧,成就無上菩提。
關鍵詞:法身、如來藏、生命、生命觀、生命實踐
目次
一、緒論 1頁
(一)研究主題 1
(二)研究背景 1
(三)文獻依據 2
(四)學界研究概況 2
(五)研究目標 3
(六)論述架構 3
二、關鍵概念的界說與釐清 3
(一)如來藏 4
(二)空如來藏 4
(三)不空如來藏 5
(四)生命 5
(五)生命觀 6
三、以觀看生命歷程為視角解開眾生為如來藏 6
(一)著眼《如來藏經》所顯現之生命觀 7
(二)如來藏貫穿生命歷程而呈現出不同的生命型態 9
四、如來藏指引生命歷程的出路 11
(一)以空如來藏指引煩惱的出路 11
(二)以不空如來藏指引生命實踐的導向 14
(三)以往生佛國做為銜接生命修煉道路的延續 18
五、結論 22
參考文獻 24
一、緒論
為求清晰且能快速呈現整篇文章的主題、構成、輪廓,一開頭,即以條列的方式,依序鋪陳。
(一)研究主題
本文以如來藏所顯之生命觀為主題,著眼於如來藏相關的經典,從經典的研讀,闡明如來藏的核心概念,由條理的思維,解明佛法引導修行路徑的切換與突破的觀念。透過解開生命,釐清如何看待生命的概念,探討如來藏在眾生的生命歷程其路徑的導向。
(二)研究背景
本文的研究背景,也就是對於研究主題背後推動的條件,帶出研究動機及問題意識,略以扼要的說明:
「如來藏」出現在佛教諸多重要經典,是佛法相當重視的課題之一,也是修行道路上重要的標示詞,為共通於一切眾生,其義理的內涵,極具指稱與指引的概念。透過觀察與思維眾生的生命歷程,回溯無窮盡的過去,展望遙遠的未來,為何在因緣生滅變化的流程,做成一段一段的生死漂流,而無有窮盡?用以說明這樣的情形,即可帶出如來藏這一概念,從佛法的教學去探討如來藏與生命有什麼關係?以解開如來藏的意涵,揭示眾生之生命歷程上,有哪些共同的問題與癥結;如來藏對於生命是如何帶出指稱及指引的概念?生命能夠有什麼優勢?展望未來,生命可以做出什麼樣的導向?從經典中的義理,循以探討及檢視。盡可能地解開如來藏在佛法的教學,從中予以解開與釐清,形成正確的增上理解。試圖打破凡夫有限的格局,拓展觀看的視野,如何運用生命,將生命實踐的可能性,開展出高超的意義。
(三)文獻依據
本文以《大般若波羅蜜多經》的第二會、《勝鬘夫人獅子吼之說示》、《大方廣如來藏經》、《佛說不增不減經》、《大乘密嚴經》,作為文獻依據,依著本文要探討的主題,從經典中帶出佛法的教學及修行道路,做可銜接的脈絡分析。
《大般若波羅蜜多經》(簡稱《般若經》)〈第二會〉,相當於《二萬五千頌般若波羅蜜多經》,唐・玄奘法師於公元660-663年,翻譯成六百卷。收於大正藏第五至第七冊,內含十六個法會所組成。《勝鬘夫人獅子吼之說示》,(簡稱《勝鬘夫人經》)。現存有二個漢譯本:第一,《勝鬘師子吼一乘大方便方廣經》,劉宋.求那跋陀羅譯,(T. 353, vol. 12, pp. 217a-223b )。第二,《大寶積經.勝鬘夫人會第四十八》,唐.菩提流支譯,(T. 310 (48) , vol. 11, pp. 672c-678c)。所依據的《如來藏經》,是以《大方廣如來藏經》(簡稱《如來藏經》),一卷,唐.不空於720-774年譯,這個漢譯本為依據。《佛說不增不減經》(簡稱《不增不減經》),目前僅存元魏・菩提留支於公元525年翻譯的漢譯本 (T. 668, vol.16, pp. 466a-468a)。《大乘密嚴經》(簡稱《密嚴經》),漢譯本至今尚存二個版本。第一個漢譯本,《大乘密嚴經》,三卷,於677-688年,出自唐・地婆訶羅 (T. 681, vol.16, pp. 723b-747b )。第二個漢譯本,《大乘密嚴經》,三卷,於765年,出自唐・不空(T. 682, vol. 16, pp. 747c-776b)。本文依據多部經典,從中探討眾生在生命歷程中,歷經長遠的生死漂流,其歷程中所面臨的問題,對生命的理解,看待生命的視角等多個面向,試圖予以全面的考察與解開。
(四)學界研究概況
在學界的研究成果上,關於探討生命觀或身心課題的作品雖不在少數,但以如來藏為主軸所論陳的生命觀,卻甚少受到青睞。若以如來藏為主題的研究,多數以一部經典為依據,從中探討如來藏的思想;或者在思想與歷史脈絡下以及發展意義層面上來探討如來藏。若以生命觀為主題的研究,則以依據其他經典或以宗教或宗派上的立場來探討生命觀。至於「如來藏所顯生命觀」這一論題,到目前為止,佛學界似乎未見有人在這方面的論述與研究。
(五)研究目標
研究預計達成的目標,以三點說明:其一,將佛教修行的標示詞之一—「如來藏」顯題化,儘可能的脫離,不落於俗套,對經典的研讀,語詞的理解,避免只能直接套用在另一個語詞的認識上,而是試圖穿透觀看的平面,進行解析與探究,闡明其義理的開展。其二,以解開如來藏,開顯生命的來龍去脈,指出共通於一切眾生的有哪些深層的問題。其三,扣緊如來藏義理的鋪陳,做為銜接打通生命出路的可能性,進而生命的內涵可以理解成什麼樣的情形。
(六)論述架構
本文共由五節串連而成。第一節,「緒論」。第二節,以本文「如來藏所顯之生命觀」所涉及的關鍵概念做界說與釐清。第三節,首先,以《如來藏經》與《不增不減經》為依據。以觀察眾生的生命歷程入手,解開生命之來龍去脈,闡明如來藏為指稱眾生一貫的情形,逐一打開生命的視角。接著,從探討如來藏即法身這個面向,以一系列的因緣生滅變化,可展現出各種不同的生命型態。第四節,首先,依據《勝鬘夫人經》中空如來藏與不空如來藏這一組概念,做為引導生命出路之前瞻。接著,以《般若經》與《密嚴經》為依據,闡明邁向菩提道的修行,及轉捨如來藏的覆藏作為生命的出路,帶出廣大生命的視角。最後,依據《般若經》第二會,擷取引證的段落,探討以往生佛國,做為銜接生命實踐的延續。第五節,結論,總結本文的要點。
二、關鍵概念的界說與釐清
首先,對論題中所涉及的關鍵概念做進一步的界說與釐清,做為進入本文的探討與論述前,使研究的主軸及涉及關鍵概念的語詞能清晰與顯題,銜接爬梳與闡述經文中修學義理的開展與連貫。這一節將逐一解明五個關鍵概念:其一,如來藏;其二,空如來藏;其三,不空如來藏;其四,生命;其五,生命觀。
(一)如來藏
「如來藏」(tathāgata-garbha), 梵文由tathāgata 和 garbha 兩個字所形成的複合詞,意思是如來隱藏在內;或一切眾生都包含著如來。(1)指一切的眾生在根本上都是如來,由於眾生無始以來意圖和貪愛這個世界,其所做所為所累積的活動資訊,尤其是染污的部分,形成一層一層的煩惱,將如來隱藏、遮蔽、和覆蓋在底下,稱為如來藏。
從如來藏這個複合詞的解析可顯示出:空性而不來亦不去的無盡生命,包含在生命歷程上同樣無窮盡的生命活動的資訊流與因緣變化之流。(2)所謂「如來」,說明為空性而無所從來且無所至去,相當於無為法性層次的無盡生命。相對於所謂的眾生,回顧過去,無始以來心意識不斷的追求,造作出無窮盡的生命活動的資訊;展望未來,無窮盡的時光,也是在奔流不息的流程中載浮載沉。眾生無窮盡的生死漂流,其根本的情形,沒有所謂來的起點或出發點;也沒有去的終點或去處所在。因此,眾生外表稱之為生死漂流,而生死漂流的根本,是無所從來且無所至去的生命歷程。(3)
(二)空如來藏
「空如來藏」(śūnya-tathāgata-garbha),說明如來藏是空的。「空」,梵文śūnya,以數目字來說是「0」,作為形容詞時,意思為空的或空洞的;做為名詞時,梵文是śūnyatā,意思是空性或空的狀態。「空如來藏」這一個語詞,在經典中是在表達義理的陳述,所以若將理解為0,將無法貼切的帶出其語詞的內涵。
1 參閱:Michael Zimmermann, A Buddha Within: The Tathāgatagarbhasūtra--TheEarliest Exposition of the Buddha-Natura Teaching in India, Tokyo: The International Research Institute for Advanced Buddhology, Soka University, 2002, pp. 39-50;脇屋智道,〈不増不減経の如来蔵思想〉,《龍谷大学大学院文学研究科紀要》第27號(2005年12月),頁205-208。
2 參閱:蔡耀明,〈一法界的世界觀、住地考察、包容說:以《不增不減經》為依據的共生同成理念〉,《臺大佛學研究》第17期,頁13-14。
3 「舍利弗!即此法身,過於恒沙、無邊煩惱所纏,從無始世來,隨順世間波浪漂流,往來生死,名為眾生。」《不增不減經》, T16, no. 668, p. 467, b6-8。
空如來藏,主要說明眾生無始以來,身語意的活動,所造作而累積的庫存,當中其染污的部分如煩惱與惡業,對根本無盡的生命造成嚴重的覆蓋。而這些煩惱與惡業是由眾因緣所生,也就是藉由關聯的條件組合而生起的(4),並不是固定不變或永恆的存在。隨著修行的進展,產生煩惱與惡業的因緣,其所需關聯條件及要素,不再繼續的運作,這些煩惱與染污是可分離及散去的,當隱藏、遮蔽和覆蓋在底下的這些染污分離,就得以顯現出如來。
(三)不空如來藏
「不空如來藏」(aśūnya-tathāgata-garbha),說明如來藏是不空的。「不空」,梵文aśūnya,作為形容詞時,意思是不空的;作為名詞時,梵文aśūnyatā,意思是不空的狀態、存在的、和不分離。不空如來藏指出,認知眾生之根本為如來,藉由無盡的生命歷程展開無盡的修行,如此修行所聚集的無盡的品質與能力,並不從修行的主軸渙散而分離(5),也不會因生命的結束,而使先前所做的生命實踐或累積的善法資糧斷絕或消逝不見。不空如來藏這一個語詞,指引修行的概念。眾生之無盡生命,意味著無盡生命歷程的延續,如此,即可展開邁向生生世世的修行,也就是菩提道的開展,所做的功德資糧都是可累積和聚集的。
(四)生命
生命,這語詞帶出的概念,由於有眾多的樣貌,以致學界上有許多的學門或學科,從事探討與研究,在學術上的研究成果,有多方面的解釋與界定。
聚焦本文的主題,粗略的整理成如下四點:其一,生命為生命體,包括感受、知覺判斷、情意、和意識。其二,生命的顯現帶出生命歷程。避免籠統的,直接將生命界說為生命體,如此則會傾向於包裹在點狀的、外貌的、以及言說上的設置。其三,生命為五蘊結合及解散的表現;生老病死的生命歷程。其四,將生命視為「生命體」、「生命之顯現」、「生命歷程」、「生老病死之生命歷程」等概念,進一步的思維與反思,跨越因表層的觀看而造成理解的侷限,將「生命」的理解界說為:生命得以成為如此的生命歷程之一貫的根本、機制、和道理。(6)
4 有關緣起,可參閱:蔡耀明,〈佛教經典的空觀:講記與略注〉,《人間佛教:學報.藝文》第13 期,頁28-30。
5 蔡耀明,〈以不空如來藏為骨幹理解諸佛如來誕生宣言〉,《法鼓佛學學報》第18期(2016年6 月),頁88.
6參考:蔡耀明,〈生命與生命哲學:界說與釐清〉,《臺灣大學哲學論評》第35期,頁173。
換言之,所謂的「生命」,是對於生命,予以反思與洞察,而解開生命體的情形,生命體的顯現,帶出生老病死的生命歷程,如此歷程的顯現,包括形成生老病死的因緣和構成條件的組合,其歷程才得以一個環節,一個環節的運轉下去。
(五)生命觀
「生命觀」(Perspectives on Life),由「生命」與「觀」這兩個語詞構成。觀,可解釋為視野或觀看;看法或觀點。生命觀,初步指向「看待生命的觀點或視角」。生命觀其意涵的顯發,以解開生命,透過洞察與了知所形成的增上理解,做出的導向,可由兩點說明:一、平面式的,說明對生命意義的看法、觀點、和價值的判斷。二、動態的,由生命世界帶出的生命歷程,以站在第一線觀察生命的樣貌。生命以縱貫的方式來說,為進行生老病死的流程,生命中一個波段一個波段的流程,都是其來有自,都是有其意義的。生命觀在佛法修行的道路上,可朝向打通生命歷程,從事修煉轉化生命,開展出高超的意義。
三、以觀看生命歷程為視角解開眾生為如來藏
這一節,從《如來藏經》與《不增不減經》入手,經文中以一切眾生作為關切的對象,闡述眾生的情形。聚焦在經文中如來藏義理的鋪陳,從生命觀之構成內容,做出以下兩個提問:其一,以生命歷程為視角,生命可以理解為什麼情形?其二,以生命歷程為視角,如何去看待生命?由上述兩個提問,進行思維、探討、與理解,依著可尋的線索,逐一打開生命的視角。針對上述兩個提問,分成兩個小節,其一,著眼《如來藏經》所顯現之生命觀;其二,如來藏貫穿生命歷程而呈現出不同的生命型態。
(一)著眼《如來藏經》所顯現之生命觀
「如來藏」,為《如來藏經》開演法會重要的主軸,做為主要旨趣的開展,揭示以如來藏做為佛法上的教學。做為教學的核心,在於修學義理的開展,為契合本文所要探討的主題,其關切的線索,在於進入眾生的生命歷程所做的教導,如此可著手提問,如來藏在教導什麼?藉由如此的教導,對眾生的生命可導向什麼?針對提問,以如下二則經證予以說明:
如是,如是。善男子!如來、應、正等覺,以佛自己智慧光明眼,見一切有情、欲、瞋、癡、貪、無明、煩惱。彼,善男子!善女人!為於煩惱之所凌沒,於胎藏中,有俱胝、百、千諸佛,悉皆如我、如來智、眼。觀察彼等,有佛法體,結跏趺坐,寂·不動搖。於一切煩惱染污之中,如來法藏,本無搖動,諸有趣見,所不能染,是故,我今作如是言:「彼等一切如來,如我無異。」善男子!如是,如來以佛智、眼,見一切有情如來藏。(7)
循此經文可理出兩個要點,並解明以生命歷程做為視角,生命可理解為什麼情形?其一,指出眾生被煩惱所遮蔽的情形。以如來具備的如來智眼,觀看眾生被眾多情意攪動的污染所覆蓋與遮蔽,去除煩惱的覆蓋與遮蔽則可顯現出如來。相對於如來智眼所觀看的眼光,所觀看的一切眾生,其根本的情形,都是「光明、清淨、及覺醒」,眾生則在波段的生命中,將眼光著重及經營在個人、家庭、事業、財富、權勢等方面,造作一大堆的活動,形成種種的困惑、煩惱、與糾結,而這樣的煩惱就遮蔽住眾生根本之光明、清淨、覺醒的情形。其二,指出一切眾生為如來藏。由上的論述得知,將一切眾生觀看為如來藏,揭示出如來藏為一切眾生通用的指稱詞,並指出一切眾生生命的根本向度,以及一切眾生共同所面臨的問題。
如是,如是。善男子!如來以佛眼,觀察一切有情如來藏,令彼有情、欲、瞋、癡、貪、無明·煩惱藏,悉除遣故,而為說法。由聞法故,則正修行。即得清淨如來實體。善男子!如來出世,若不出世,法性、法界:一切有情如來藏,常、恒、不變。(8)
7 《如來藏經》,T16, no. 667, p. 461, c3-12。
8 《如來藏經》,T16, no. 667, p. 461, c16-21。
以此經文可帶出兩個要點,其一,引導眾生修行,捨離煩惱的遮蔽、掩蓋。《如來藏經》以枯萎的蓮花,譬喻有情眾生因貪、瞋、癡、及無明的驅使,造做無量無邊的煩惱,把光明、清淨、與覺醒的如來隱藏及遮蔽在底下,由此指稱出眾生的情形。藉由此喻,引導眾生認識如來藏。經由如實認知如來藏後,可從事修行的修煉去除貪、瞋、癡所累積的煩惱,做為生命實踐的切換。
其二,帶出眾生平等觀。經由觀看眾生,解開一切有情為如來藏。試圖拓展觀看的視角,理解所謂的觀看,不著眼在身體、地位、種族、及國家等種種的外相上,褊狹地去觀看眾生;不從表層的情形,做出總括的認知與論斷。經由觀看,予以理解及反思,培養出正確的認知。任何生命型態,出生在這個世間的眾生,都是如來藏的情形,將其底牌掀開,都是受困在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這五種積聚成分的執取,外表為短暫五蘊和合的情形,其內部心態情意上,以感官裝備,做出分別上的認知,捕捉出各式各樣的樣貌,一生心力都依靠和抓取在虛幻的外相上。換言之,一切眾生,在無盡的生命歷程中作為基礎,每一輩子延續著煩惱的翻滾,夾帶著深厚的覆藏,層層疊疊的煩惱藏,都是如來藏,由此彰顯世間的眾生一貫普遍及平等的情形。
如來藏常、恒、不變,平等於一切的眾生這樣的義理,不論如來出世不出世,在法性與法界的層次,都是一貫如此的情形。「法性」指的是無為法的層次,諸法實性為不生、不滅、不染、不淨、常住寂靜,貫徹如是空性。(9)「法界」指的是眾生之法界,著重在眾生一層又一層的構成要素,以及構成要素的緣生與緣滅的變化歷程。(10)諸法的構成要素是由眾多條件的聚集及推動,不是單一直線型態,是由眾多因緣相續交織與匯集,相互銜接貫通所展開因緣生滅之流的網絡。
9 「譬如法性,不生、不滅、不垢、不淨,無相、無作,非住非不住。……性無性•空故,諸餘法亦如是。」《摩訶般若波羅蜜經》,T08, no. 223, p. 260, b25-c4。
10 參閱:蔡耀明,《佛學建構的出路》,頁373。
(二)如來藏貫穿生命歷程而呈現出不同的生命型態
如來藏指出一切有情皆為煩惱所覆蓋、隱藏、及遮蔽,於此,生命是不是就從此不見天日,就固定框架在目前有限的格局。恰好相反,根本於空性而無所從來且無所至去的無盡生命,以一法界貫通整個因緣網絡,使空性與緣起而可通達暢通地切換,即得以因緣生滅變化而源源不斷的顯現生命歷程,舉如下經文,做為義理探討的推敲:
當知如來藏未來際平等、恒、及有法者——即是一切諸法根本,備一切法,具一切法;於世法中,不離、不脫真實一切法;住持一切法,攝一切法。(11)
以一切有情如來藏,現象層面帶出看待眾生的平等觀,深刻地去爬梳其平等、恒所顯發的內涵,從義理解析,做三點說明:其一,一切眾生如來藏,指出一切眾生皆具備著如來根本其光明、清淨、和覺醒的情形及其無盡生命,而這樣的情形是共通於一切眾生的,如此貫徹而平等一貫的情形是恆常不變的。其二,如來藏之如來,顯現無為之無盡生命;一切眾生如來藏,則揭示出有為而生死漂流的無盡生命。舉凡跑到這個世間的眾生,都是如來藏,而這樣的條理是恆常不變的。其三,顯現雙層次的如來藏,一方面,承載無為法性層次之空性而來去不二的無盡生命;另一方面,承載有為法層次之由因緣生滅變化流程交織而推動產生的生命歷程。無論是無為法性而不生不滅暨不染不淨,寂靜、常恒、及平等如是一貫,還是有為法其因緣變化為空性而緣起緣滅一貫的情形,其運轉機制皆為空性、恆常、和平等如是一貫,如此可解析,一切有情如來藏的情形,皆一貫地安住在這樣的條理。
無論是如來之無盡生命或眾生之無盡生命,都不存在著本身固定不變的任何一個區塊。著眼如來藏觀看的角度,眾生無所謂的出生或死亡,只有生命相續不斷。無盡生命之根本,並非絕然地無或斷滅,而是空性,空性開放給因緣,因緣生滅相續在這變化之流,展現出不同的生命。承繼上述的鋪陳,下列以《不增不減經》的經文,可揭示眾生無盡生命的奔流。
11《不增不減經》,T16, no. 668, p. 467, c7-10。
即此法身,過於恒沙、無邊煩惱所纏,從無始世來,隨順世間波浪漂流,往來生死,名為眾生。 即此法身,厭離世間生死苦惱,棄捨一切諸有欲求,行十波羅蜜,攝八萬四千法門,修菩提行,名為菩薩。 即此法身,離一切世間煩惱使纏,過一切苦,離一切煩惱垢,得淨、得清 淨,住於彼岸清淨法中,到一切眾生所願之地,於一切境界中,究竟通達,更無勝者,離一切障、離一切礙,於一切法中得自在力,名為如來、應、正遍知。 是故,舍利弗!不離眾生界有法身,不離法身有眾生界;眾生界即法身,法身即眾生界。舍利弗!此二法者,義一,名異。(12)
由上引文指出,以此法身(dharma-kāya) (13),縱貫眾生生命歷程,可帶出法身、眾生、菩薩、如來。法身為立基於一切眾生極其長遠的生命歷程,藉由一系列的因緣變化可顯現出各式各樣的組合體(身體)。法身這一概念乃共通於一切眾生,並非離開生命現象所設立的一個實體,非設立在過去或未來,為無所從來且無所至去的無盡生命,就此而論,法身則同於如來藏之無盡生命。(14)以法身和如來藏這兩個重要概念的貫通,做為一切眾生在生命上的根本依止與依據;共同的平等與基礎,顯發空性和恆常其一貫的情形。(15)生命,由著眼在不同項目的生命實踐,或經由佛法專門的修煉才形成有眾生、菩薩、如來之間的差異,憑藉著法身與如來藏這條重要的線索,得以支撐起一切眾生都可導向佛道,共成佛果之論點。
12 《不增不減經》,T16, no.668, p.467, b6-19。
13 「法身」,由法和身這二個單字組成。法(dharma; √dhṛ)的意思頗多,包括攝持、保持、構成要素、理則、教理、義務;至於身(kāya),意指身體、形軀、集合體。由法和身組成的這一個複合詞,法身可粗略拆解為「法之集合體」,或「法此一身體」。 參閱:蔡耀明,《佛學建構的出路》,頁377-382。
14 「眾生界者,即是如來藏,如來藏者,即是法身。……法身之義,亦復如是,過於恆沙‧不離、不脫、不斷、不異‧不思議佛法、如來功德智慧。」 《不增不減經》,T16, no. 668, p. 467, a16-26。
15 「法身者,是不生、不滅法;非過去際,非未來際,離二邊故。舍利弗!非過去際者,離生時故,非未來際者,離滅時故。舍利弗,如來法身•常,以不異法故、以不盡法故。舍利弗!如來法身恒,以常可歸依故、以未來際平等故。舍利弗!如來法身清涼,以不二法故、以無分別法故。舍利弗!如來法身不變,以非滅法故,以非作法故。」 《不增不減經》,T16, no. 668, p. 467, a27-b5。
《不增不減經》中,可看到法身、如來藏、眾生這三個關鍵概念,其義理的內涵,在經文中分別佔有舉足輕重的比例,語詞個別的施設有其所要呈現的旨趣,其重心乃以一切眾生為根基。「法身」之概念,闡明相續無間斷之生命顯現。「如來藏」同於法身16之無盡生命的顯現,蘊含在眾生中的客塵煩惱及自性清淨心,橫貫三界六道眾生之生命歷程。
四、如來藏指引生命歷程的出路
以如來藏做為探討的主題,闡明相關的核心概念,帶出法身、煩惱、如來藏、眾生這幾個面向,揭示眾生根本之法身,不離煩惱的覆藏而淪為如來藏的情形。顯發眾生由於缺乏智慧的觀照,而未能解開生命確實的情形。就此而論,在理解與觀看生命的層面上予以打通,尋求可以無限拓展的生命出路。這一節,以如下的三個小節,循序條理地逐一解開如來藏指引生命的出路。由表層的觀看切入到內層,由觀看的視角,切換轉向為引導趨向的路徑,顯現寬廣的生命觀之理路。其一,以空如來藏指引煩惱的出路,揭示阿賴耶識為煩惱的覆藏其最大染污的成分;其二,以不空如來藏指引生命實踐的導向;其三,以往生佛國做為銜接生命修煉道路的延續。
(一)以空如來藏指引煩惱的出路
這一小節要闡明的重點,依據《勝鬘夫人經》中空如來藏與不空如來藏的義理脈絡,來考察生命視角的趨向。聚焦空如來藏這一面向,正視如來藏之覆藏,做為探討的重點,從三個面向予以考察,提出切要的提問,其一,煩惱的覆藏和遮蔽,本身的存在是什麼?其二,如來藏是否只能固定存在為覆藏的情形?其三,針對煩惱的覆藏,佛法的教學,生命可以尋求什麼樣的出路?針對上述的提問,舉以下二則經文說明:
16 「世尊!如來成就.過於恒沙.具解脫智、不思議法,說名法身。世尊!如是法身,不離煩惱,名如來藏。」《勝鬘夫人經》,T11, no. 310, p. 677, a17-19。
煩惱有二,謂住地煩惱及起煩惱。住地有四,何等為四?謂見一處住地,欲愛住地,色愛住地,有愛住地。世尊!此四住地,能生一切遍起煩惱,起煩惱者,剎那、剎那與心相應。世尊!無明住地,無始時來心不相應。世尊!四住地力,能作遍起煩惱所依,比無明地,算數譬喻所不能及。世尊!如是無明住地,於有愛住地,其力最大,譬如魔王色力威德及眾眷屬,蔽於他化自在諸天,如是無明住地,蔽四住地,過恒沙數煩惱所依,亦令四種煩惱久住,聲聞獨覺智不能斷,唯有如來智所能斷。17
這段引文的重點,主要指出六種煩惱。「煩惱」,梵文(kleśa),來自字根√kliś,字面上的意思為煩惱、苦惱、攪動、或污染。在語句的脈絡中可解釋為攪動、污染的心意或情意的擾動,在中文通常翻譯成為煩惱,「煩」,解釋為煩躁;煩惱的「惱」,解釋為激動或激怒。18以貪愛、瞋恚、愚痴、無明、懷疑、與錯謬的知見為基本元素,衍生出各種的情意擾動。19產生的原因,來自於眾生身、語、意的認知活動,產生心態上的感受和認知,衍生出糾結和染污的情緒。這些煩惱當中,影響力最大,最為深層的是無明住地煩惱,是眾生無始以來,每一期生命所造作點點滴滴的活動資訊累積而成,其染污的成分,形成如來藏當中最深厚的隱藏、覆蓋、和遮蔽,這些煩惱,即指向阿賴耶識。20然而,如來藏只能永遠存在為覆藏的情形嗎?
17 《勝鬘夫人經》,T11, no. 310, p. 675, b18-29。 21這段引文的重點,主要指出六種煩惱。經中指出,相較遍起煩惱,更具影響作用的,還有五類的住地煩惱:其一,見一處住地煩惱;其二,欲愛住地煩惱;其三,色愛住地煩惱;其四,有愛住地煩惱。其五,無明住地煩惱。參閱:蔡耀明,《佛教文明經典》,頁317。 18 19 20 21
蔡耀明,2018梵文(一下)課程之說明。
「煩惱,謂貪、瞋、癡、慢、疑、惡見。」《唯識三十論頌》, T31, no. 1586, p. 60, b26-27。
「如來之藏,是善、不善因,能遍興造一切趣生,譬如伎兒,變現諸趣,離我、我所,不覺彼故,三緣和合方便而生。外道不覺,計著作者,為無始虛偽惡習所薰,名為識藏,生無明住地,與七識俱,如海浪身,常生不斷。」 《楞伽阿跋多羅寶經》,T16, no. 670, p. 510, b4-9。
《勝鬘夫人經》,T11, no. 310, p. 677, a21-25。
「謂空如來藏,所謂離於不解脫智、一切煩惱。」
這一則引文當中,關於不空如來藏的探討,為使本文在理路的分析和討論,能夠較為聚焦,這將移到下一小節說明。
空如來藏的「空」,表示為空性,標示如來藏這一概念之「空的」一面,指出煩惱之覆藏是空性的。對於「空性」這一概念可用,可開放性、非限定性、空洞、可分離的,以這幾個相關的語詞來理解空性的意思。進一步解析空性所表示的意涵,可從觀察現象入手。一切事物的現象,並非本身固定不變的存在,目前表現出來的樣貌,來自背後眾多關聯的條件在推動、生起、運作而結合而成。一切的事物不會永遠固定停留在目前的模樣,在時間的軸線上,不斷的產生變化。在變動不居的流程,目前的結合,是恰好因緣和合的聚集,隨著組合條件的變異,其和合的現象隨即改變,一切事物的現象,都在這結合與解散的流程中,呈現高度的動態而變動不居。
如上解析,來理解空性的意涵,可對如來藏空性之智形成正確的認知。空如來藏的「空」, 理解為空的或可分離的。從空的一面,洞察煩惱的覆藏,是因緣所生,由心態的認知進行分別,產生情意的起伏與躁動,衍生種種的造作及結合關聯條件的組合而成。反之,若造作的因緣不再生起、推動、和運作,並經由正確修行的鍛鍊,再多的煩惱都是可以分離和散去的。經由檢視與理解,豁顯出煩惱的覆藏是空性的,煩惱本身並非存在為煩惱,煩惱也不是永遠固定存在為煩惱。
藉由持續的修行,往脫離煩惱的目標邁進,可標示為空如來藏。然而,空如來藏所指引的面向為何,可以兩點來說,其一,認知煩惱是可分離的,是空的。其二,隨著修行次第的進展不同,則脫離煩惱的層次也就不同。修行到阿羅漢或辟支佛的位階,能脫離前四類的煩惱22,而無明住地要面對的,則是和長遠以來造作所累積龐大的庫存做總清算,亦即阿賴耶識,著手進行與阿賴耶識分離的修煉,需長遠的時光進行長期抗戰,意味著勢必邁向菩提道這系統的修行路徑,才能將阿賴耶識一一轉化,亦即轉捨,如此,如來藏才得以顯現光明之如來。空如來藏,在指引脫離煩惱的覆藏,做為翻轉生命的出路。
「如是有愛住地,數四住地,不與無明住地業同。無明住地異離四住地。佛地所斷,佛菩提智所斷,何以故?阿羅漢、辟支佛,斷四種住地,無漏不盡,不得自在力,亦不作證,無漏不盡者,即是無明住地。」
《勝鬘夫人經》,T12, no. 353, p. 220, a20-25。。
如上述的分析,要將煩惱予以全面的淨化,邁向菩提道的修行即是刻不容緩,需要加緊地著手來進行。
(二)以不空如來藏指引生命實踐的導向
佛法的教學,指引我們觀察世界,以及面對生命。若擇以修行做為生命實踐的項目,憑藉著修煉的落實和福德資糧的累積,可提升生命的品質與涵養,引領生命航向更高超的軌道。如此,一方面,面對廣大的生命世界,能夠運用適切的方法去解開、突破、和躍進;另一方面,縱使面對層出不窮的煩惱,也能憑藉著修煉成就的智慧,予以轉化和捨離。擔當如此指引的概念,即可帶出不空如來藏這一面向。
世尊!不空如來藏,具過恒沙佛〃解脫智、不思議法。世尊!此二空智,諸大聲聞由信能入。23
不空如來藏的「不空」,指的是不分離或不渙散。眾生在無盡的生命歷程中,每一期的生命,藉由修煉開發累積比恆河的沙更多功德與資糧,或成就任何的修行法要,都是不分離的,不會歷經生命的結合解散而斷絕,或從零開始,而都是可以連結和累積的。「不空」,是論陳生命可以正向地、無限通達地向前邁進。展望未來,指引邁向菩提道的修行,所做這些點點滴滴的修行、學習覺悟的法要,累積種種的資糧,都可以連結、聚集、和累積,並可藉此錘鍊成就無上菩提的事業與能力。
23《勝鬘夫人經》,T11, no. 310, p. 677, a24-25。
空如來藏與不空如來藏這一組概念,猶如標月指,皆在指引修行。空如來藏,一方面,經由如實了知如來藏之覆藏是空性的,形成空性之智;另一方面鍛鍊修行的功夫與煩惱分家。然而,要徹底地捨離煩惱,甩脫無明住地的障蔽,有賴於展開長遠修行的準備,予以全面淨化。不空如來藏,一方面,如實了知所學習的善法,所做的福德資糧,不會歷經生死漂流而分離或消失,另一方面,基於這些善根資糧一貫的可以累積與聚集,即可用以造就菩提道的道業所必備的龐大的法要。
經由上述的分析,逐步帶出生命出路的曙光,對於生命實踐的永續經營,可一步一步的持續走下去。做為施行的策略,提出三點做為執行的方針。首先,對於生命永續經營的道路,展望未來,要具備廣大長遠的向度。其次,在時間與空間的軸線上,不受到侷限,可通達的延伸,貼切的落實在生命歷程。再者,其品質與內涵是可以正向、積極地往前邁進與開發極致之智慧,如此,在佛法的教學,即帶出高超的菩提道。由上述的線索,提供思維的理路,菩提道的修行,之所以可做為生命實踐的永續經營的執行策略,主要有三個面向。其一,修行格局廣大;其二,落實菩提道的行者,除了不斷向前邁進之外,還要面對無始以來,造成生命無明、困惑、煩惱、糾結的黑暗面,需一一解開與捨離;其三,以菩提道做為生命實踐的永續經營,要修學眾多的法要,累積龐大的善根福德資糧。以下將逐一闡釋說明。
第一個面向,以菩提道做為生命實踐永續經營的道路,其廣度應不落俗套的,奠基在平等的、共通的,才可以囊括無量、無數、無邊的有情眾生。如下引文所示:
世尊!言大乘,大乘者超勝,一切世間天、人、阿素洛等,最尊、最勝、最上、最妙。世尊!如是大乘與虛空等。猶如虛空,普能容受無量、無數、無邊、有情;大乘亦爾,普能容受無量、無數、無邊有情。世尊!由此緣故,菩薩摩訶薩大乘即是一切智智乘。24
佛告善現:「 如是!如是!如汝所說。善現!過去、未來現在諸菩薩摩訶薩,皆依大乘精勤修學,速證無上正等菩提,利益安樂諸有情類。是故大乘最尊、最勝、最上、最妙,超勝一切世間天、人、阿素洛等。」
24 《般若經》,T07, no. 220, p. 94, a3-8。
25 《般若經》,T07, no. 220, p. 109, c28-p. 110, a3。 25
Perspectives on Life Revealed by the Concept of Tathāgata
摘 要
本文以如來藏為課題,進行生命的探究與考察。根據《般若經》、《勝鬘夫人經》、《如來藏經》、《不增不減經》、《密嚴經》,從生命世界帶出生命歷程,站在第一線,動態地觀看生命的樣貌。經由觀看與檢視所形成的理解,以如來藏為骨幹,帶出佛法的教學與修行的道路,做可銜接的脈絡分析。對於生命的導向,藉由可用的言說,帶出詮釋生命觀這一條軸線。目標在於洞察生命之來龍去脈,調整觀看生命的角度,建構正確理解生命之意義,並能深切體認,生命內涵的品質,在於顯發段落的生命,能不間斷地落實生命實踐。
論述的行文上,本文以五節串連而成。第一節,緒論,帶出研究主題,逐一解明研究的理路與架構。第二節,界說與釐清本文論題的關鍵概念,使研究主題顯題化。第三節,首先,從《如來藏經》入手,解明如來藏為一切眾生在這個世間,總括一貫的情況,並揭示一切眾生的根本向度。其次,根據《不增不減經》的線索,帶出法身即如來藏的概念,以觀察生命歷程,一方面,經由因緣生滅變化的交織,呈現不同的生命型態;另一方面,因著眼在不同項目的生命實踐與修煉,才形成有凡夫、菩薩、和如來間的差別。從義理的探討,理出一切眾生都可導向佛道,成就無上菩提的論點。第四節,以空如來藏正視煩惱的覆藏,與不空如來藏貫徹菩提道的修煉,形成一組概念,做為指引生命出路的導航。最後,以心意識相續不斷的這條線索,規劃往生佛國,做為銜接生命修煉道路的延續。第五節,結論,總結本文的要點。
總括來說,如來藏所顯出的生命觀,可帶出幾點:其一,解釋生命的困境。其二,眾生之根本是光明、清淨、和覺醒,並揭示空性、平等、和恆常一貫的條理。其三,以修行做為生命實踐的永續經營。其四,心意識的相續不斷,帶出生命出路的打通。其五,貫徹生命的實踐,開發極致的智慧,成就無上菩提。
關鍵詞:法身、如來藏、生命、生命觀、生命實踐
目次
一、緒論 1頁
(一)研究主題 1
(二)研究背景 1
(三)文獻依據 2
(四)學界研究概況 2
(五)研究目標 3
(六)論述架構 3
二、關鍵概念的界說與釐清 3
(一)如來藏 4
(二)空如來藏 4
(三)不空如來藏 5
(四)生命 5
(五)生命觀 6
三、以觀看生命歷程為視角解開眾生為如來藏 6
(一)著眼《如來藏經》所顯現之生命觀 7
(二)如來藏貫穿生命歷程而呈現出不同的生命型態 9
四、如來藏指引生命歷程的出路 11
(一)以空如來藏指引煩惱的出路 11
(二)以不空如來藏指引生命實踐的導向 14
(三)以往生佛國做為銜接生命修煉道路的延續 18
五、結論 22
參考文獻 24
一、緒論
為求清晰且能快速呈現整篇文章的主題、構成、輪廓,一開頭,即以條列的方式,依序鋪陳。
(一)研究主題
本文以如來藏所顯之生命觀為主題,著眼於如來藏相關的經典,從經典的研讀,闡明如來藏的核心概念,由條理的思維,解明佛法引導修行路徑的切換與突破的觀念。透過解開生命,釐清如何看待生命的概念,探討如來藏在眾生的生命歷程其路徑的導向。
(二)研究背景
本文的研究背景,也就是對於研究主題背後推動的條件,帶出研究動機及問題意識,略以扼要的說明:
「如來藏」出現在佛教諸多重要經典,是佛法相當重視的課題之一,也是修行道路上重要的標示詞,為共通於一切眾生,其義理的內涵,極具指稱與指引的概念。透過觀察與思維眾生的生命歷程,回溯無窮盡的過去,展望遙遠的未來,為何在因緣生滅變化的流程,做成一段一段的生死漂流,而無有窮盡?用以說明這樣的情形,即可帶出如來藏這一概念,從佛法的教學去探討如來藏與生命有什麼關係?以解開如來藏的意涵,揭示眾生之生命歷程上,有哪些共同的問題與癥結;如來藏對於生命是如何帶出指稱及指引的概念?生命能夠有什麼優勢?展望未來,生命可以做出什麼樣的導向?從經典中的義理,循以探討及檢視。盡可能地解開如來藏在佛法的教學,從中予以解開與釐清,形成正確的增上理解。試圖打破凡夫有限的格局,拓展觀看的視野,如何運用生命,將生命實踐的可能性,開展出高超的意義。
(三)文獻依據
本文以《大般若波羅蜜多經》的第二會、《勝鬘夫人獅子吼之說示》、《大方廣如來藏經》、《佛說不增不減經》、《大乘密嚴經》,作為文獻依據,依著本文要探討的主題,從經典中帶出佛法的教學及修行道路,做可銜接的脈絡分析。
《大般若波羅蜜多經》(簡稱《般若經》)〈第二會〉,相當於《二萬五千頌般若波羅蜜多經》,唐・玄奘法師於公元660-663年,翻譯成六百卷。收於大正藏第五至第七冊,內含十六個法會所組成。《勝鬘夫人獅子吼之說示》,(簡稱《勝鬘夫人經》)。現存有二個漢譯本:第一,《勝鬘師子吼一乘大方便方廣經》,劉宋.求那跋陀羅譯,(T. 353, vol. 12, pp. 217a-223b )。第二,《大寶積經.勝鬘夫人會第四十八》,唐.菩提流支譯,(T. 310 (48) , vol. 11, pp. 672c-678c)。所依據的《如來藏經》,是以《大方廣如來藏經》(簡稱《如來藏經》),一卷,唐.不空於720-774年譯,這個漢譯本為依據。《佛說不增不減經》(簡稱《不增不減經》),目前僅存元魏・菩提留支於公元525年翻譯的漢譯本 (T. 668, vol.16, pp. 466a-468a)。《大乘密嚴經》(簡稱《密嚴經》),漢譯本至今尚存二個版本。第一個漢譯本,《大乘密嚴經》,三卷,於677-688年,出自唐・地婆訶羅 (T. 681, vol.16, pp. 723b-747b )。第二個漢譯本,《大乘密嚴經》,三卷,於765年,出自唐・不空(T. 682, vol. 16, pp. 747c-776b)。本文依據多部經典,從中探討眾生在生命歷程中,歷經長遠的生死漂流,其歷程中所面臨的問題,對生命的理解,看待生命的視角等多個面向,試圖予以全面的考察與解開。
(四)學界研究概況
在學界的研究成果上,關於探討生命觀或身心課題的作品雖不在少數,但以如來藏為主軸所論陳的生命觀,卻甚少受到青睞。若以如來藏為主題的研究,多數以一部經典為依據,從中探討如來藏的思想;或者在思想與歷史脈絡下以及發展意義層面上來探討如來藏。若以生命觀為主題的研究,則以依據其他經典或以宗教或宗派上的立場來探討生命觀。至於「如來藏所顯生命觀」這一論題,到目前為止,佛學界似乎未見有人在這方面的論述與研究。
(五)研究目標
研究預計達成的目標,以三點說明:其一,將佛教修行的標示詞之一—「如來藏」顯題化,儘可能的脫離,不落於俗套,對經典的研讀,語詞的理解,避免只能直接套用在另一個語詞的認識上,而是試圖穿透觀看的平面,進行解析與探究,闡明其義理的開展。其二,以解開如來藏,開顯生命的來龍去脈,指出共通於一切眾生的有哪些深層的問題。其三,扣緊如來藏義理的鋪陳,做為銜接打通生命出路的可能性,進而生命的內涵可以理解成什麼樣的情形。
(六)論述架構
本文共由五節串連而成。第一節,「緒論」。第二節,以本文「如來藏所顯之生命觀」所涉及的關鍵概念做界說與釐清。第三節,首先,以《如來藏經》與《不增不減經》為依據。以觀察眾生的生命歷程入手,解開生命之來龍去脈,闡明如來藏為指稱眾生一貫的情形,逐一打開生命的視角。接著,從探討如來藏即法身這個面向,以一系列的因緣生滅變化,可展現出各種不同的生命型態。第四節,首先,依據《勝鬘夫人經》中空如來藏與不空如來藏這一組概念,做為引導生命出路之前瞻。接著,以《般若經》與《密嚴經》為依據,闡明邁向菩提道的修行,及轉捨如來藏的覆藏作為生命的出路,帶出廣大生命的視角。最後,依據《般若經》第二會,擷取引證的段落,探討以往生佛國,做為銜接生命實踐的延續。第五節,結論,總結本文的要點。
二、關鍵概念的界說與釐清
首先,對論題中所涉及的關鍵概念做進一步的界說與釐清,做為進入本文的探討與論述前,使研究的主軸及涉及關鍵概念的語詞能清晰與顯題,銜接爬梳與闡述經文中修學義理的開展與連貫。這一節將逐一解明五個關鍵概念:其一,如來藏;其二,空如來藏;其三,不空如來藏;其四,生命;其五,生命觀。
(一)如來藏
「如來藏」(tathāgata-garbha), 梵文由tathāgata 和 garbha 兩個字所形成的複合詞,意思是如來隱藏在內;或一切眾生都包含著如來。(1)指一切的眾生在根本上都是如來,由於眾生無始以來意圖和貪愛這個世界,其所做所為所累積的活動資訊,尤其是染污的部分,形成一層一層的煩惱,將如來隱藏、遮蔽、和覆蓋在底下,稱為如來藏。
從如來藏這個複合詞的解析可顯示出:空性而不來亦不去的無盡生命,包含在生命歷程上同樣無窮盡的生命活動的資訊流與因緣變化之流。(2)所謂「如來」,說明為空性而無所從來且無所至去,相當於無為法性層次的無盡生命。相對於所謂的眾生,回顧過去,無始以來心意識不斷的追求,造作出無窮盡的生命活動的資訊;展望未來,無窮盡的時光,也是在奔流不息的流程中載浮載沉。眾生無窮盡的生死漂流,其根本的情形,沒有所謂來的起點或出發點;也沒有去的終點或去處所在。因此,眾生外表稱之為生死漂流,而生死漂流的根本,是無所從來且無所至去的生命歷程。(3)
(二)空如來藏
「空如來藏」(śūnya-tathāgata-garbha),說明如來藏是空的。「空」,梵文śūnya,以數目字來說是「0」,作為形容詞時,意思為空的或空洞的;做為名詞時,梵文是śūnyatā,意思是空性或空的狀態。「空如來藏」這一個語詞,在經典中是在表達義理的陳述,所以若將理解為0,將無法貼切的帶出其語詞的內涵。
1 參閱:Michael Zimmermann, A Buddha Within: The Tathāgatagarbhasūtra--TheEarliest Exposition of the Buddha-Natura Teaching in India, Tokyo: The International Research Institute for Advanced Buddhology, Soka University, 2002, pp. 39-50;脇屋智道,〈不増不減経の如来蔵思想〉,《龍谷大学大学院文学研究科紀要》第27號(2005年12月),頁205-208。
2 參閱:蔡耀明,〈一法界的世界觀、住地考察、包容說:以《不增不減經》為依據的共生同成理念〉,《臺大佛學研究》第17期,頁13-14。
3 「舍利弗!即此法身,過於恒沙、無邊煩惱所纏,從無始世來,隨順世間波浪漂流,往來生死,名為眾生。」《不增不減經》, T16, no. 668, p. 467, b6-8。
空如來藏,主要說明眾生無始以來,身語意的活動,所造作而累積的庫存,當中其染污的部分如煩惱與惡業,對根本無盡的生命造成嚴重的覆蓋。而這些煩惱與惡業是由眾因緣所生,也就是藉由關聯的條件組合而生起的(4),並不是固定不變或永恆的存在。隨著修行的進展,產生煩惱與惡業的因緣,其所需關聯條件及要素,不再繼續的運作,這些煩惱與染污是可分離及散去的,當隱藏、遮蔽和覆蓋在底下的這些染污分離,就得以顯現出如來。
(三)不空如來藏
「不空如來藏」(aśūnya-tathāgata-garbha),說明如來藏是不空的。「不空」,梵文aśūnya,作為形容詞時,意思是不空的;作為名詞時,梵文aśūnyatā,意思是不空的狀態、存在的、和不分離。不空如來藏指出,認知眾生之根本為如來,藉由無盡的生命歷程展開無盡的修行,如此修行所聚集的無盡的品質與能力,並不從修行的主軸渙散而分離(5),也不會因生命的結束,而使先前所做的生命實踐或累積的善法資糧斷絕或消逝不見。不空如來藏這一個語詞,指引修行的概念。眾生之無盡生命,意味著無盡生命歷程的延續,如此,即可展開邁向生生世世的修行,也就是菩提道的開展,所做的功德資糧都是可累積和聚集的。
(四)生命
生命,這語詞帶出的概念,由於有眾多的樣貌,以致學界上有許多的學門或學科,從事探討與研究,在學術上的研究成果,有多方面的解釋與界定。
聚焦本文的主題,粗略的整理成如下四點:其一,生命為生命體,包括感受、知覺判斷、情意、和意識。其二,生命的顯現帶出生命歷程。避免籠統的,直接將生命界說為生命體,如此則會傾向於包裹在點狀的、外貌的、以及言說上的設置。其三,生命為五蘊結合及解散的表現;生老病死的生命歷程。其四,將生命視為「生命體」、「生命之顯現」、「生命歷程」、「生老病死之生命歷程」等概念,進一步的思維與反思,跨越因表層的觀看而造成理解的侷限,將「生命」的理解界說為:生命得以成為如此的生命歷程之一貫的根本、機制、和道理。(6)
4 有關緣起,可參閱:蔡耀明,〈佛教經典的空觀:講記與略注〉,《人間佛教:學報.藝文》第13 期,頁28-30。
5 蔡耀明,〈以不空如來藏為骨幹理解諸佛如來誕生宣言〉,《法鼓佛學學報》第18期(2016年6 月),頁88.
6參考:蔡耀明,〈生命與生命哲學:界說與釐清〉,《臺灣大學哲學論評》第35期,頁173。
換言之,所謂的「生命」,是對於生命,予以反思與洞察,而解開生命體的情形,生命體的顯現,帶出生老病死的生命歷程,如此歷程的顯現,包括形成生老病死的因緣和構成條件的組合,其歷程才得以一個環節,一個環節的運轉下去。
(五)生命觀
「生命觀」(Perspectives on Life),由「生命」與「觀」這兩個語詞構成。觀,可解釋為視野或觀看;看法或觀點。生命觀,初步指向「看待生命的觀點或視角」。生命觀其意涵的顯發,以解開生命,透過洞察與了知所形成的增上理解,做出的導向,可由兩點說明:一、平面式的,說明對生命意義的看法、觀點、和價值的判斷。二、動態的,由生命世界帶出的生命歷程,以站在第一線觀察生命的樣貌。生命以縱貫的方式來說,為進行生老病死的流程,生命中一個波段一個波段的流程,都是其來有自,都是有其意義的。生命觀在佛法修行的道路上,可朝向打通生命歷程,從事修煉轉化生命,開展出高超的意義。
三、以觀看生命歷程為視角解開眾生為如來藏
這一節,從《如來藏經》與《不增不減經》入手,經文中以一切眾生作為關切的對象,闡述眾生的情形。聚焦在經文中如來藏義理的鋪陳,從生命觀之構成內容,做出以下兩個提問:其一,以生命歷程為視角,生命可以理解為什麼情形?其二,以生命歷程為視角,如何去看待生命?由上述兩個提問,進行思維、探討、與理解,依著可尋的線索,逐一打開生命的視角。針對上述兩個提問,分成兩個小節,其一,著眼《如來藏經》所顯現之生命觀;其二,如來藏貫穿生命歷程而呈現出不同的生命型態。
(一)著眼《如來藏經》所顯現之生命觀
「如來藏」,為《如來藏經》開演法會重要的主軸,做為主要旨趣的開展,揭示以如來藏做為佛法上的教學。做為教學的核心,在於修學義理的開展,為契合本文所要探討的主題,其關切的線索,在於進入眾生的生命歷程所做的教導,如此可著手提問,如來藏在教導什麼?藉由如此的教導,對眾生的生命可導向什麼?針對提問,以如下二則經證予以說明:
如是,如是。善男子!如來、應、正等覺,以佛自己智慧光明眼,見一切有情、欲、瞋、癡、貪、無明、煩惱。彼,善男子!善女人!為於煩惱之所凌沒,於胎藏中,有俱胝、百、千諸佛,悉皆如我、如來智、眼。觀察彼等,有佛法體,結跏趺坐,寂·不動搖。於一切煩惱染污之中,如來法藏,本無搖動,諸有趣見,所不能染,是故,我今作如是言:「彼等一切如來,如我無異。」善男子!如是,如來以佛智、眼,見一切有情如來藏。(7)
循此經文可理出兩個要點,並解明以生命歷程做為視角,生命可理解為什麼情形?其一,指出眾生被煩惱所遮蔽的情形。以如來具備的如來智眼,觀看眾生被眾多情意攪動的污染所覆蓋與遮蔽,去除煩惱的覆蓋與遮蔽則可顯現出如來。相對於如來智眼所觀看的眼光,所觀看的一切眾生,其根本的情形,都是「光明、清淨、及覺醒」,眾生則在波段的生命中,將眼光著重及經營在個人、家庭、事業、財富、權勢等方面,造作一大堆的活動,形成種種的困惑、煩惱、與糾結,而這樣的煩惱就遮蔽住眾生根本之光明、清淨、覺醒的情形。其二,指出一切眾生為如來藏。由上的論述得知,將一切眾生觀看為如來藏,揭示出如來藏為一切眾生通用的指稱詞,並指出一切眾生生命的根本向度,以及一切眾生共同所面臨的問題。
如是,如是。善男子!如來以佛眼,觀察一切有情如來藏,令彼有情、欲、瞋、癡、貪、無明·煩惱藏,悉除遣故,而為說法。由聞法故,則正修行。即得清淨如來實體。善男子!如來出世,若不出世,法性、法界:一切有情如來藏,常、恒、不變。(8)
7 《如來藏經》,T16, no. 667, p. 461, c3-12。
8 《如來藏經》,T16, no. 667, p. 461, c16-21。
以此經文可帶出兩個要點,其一,引導眾生修行,捨離煩惱的遮蔽、掩蓋。《如來藏經》以枯萎的蓮花,譬喻有情眾生因貪、瞋、癡、及無明的驅使,造做無量無邊的煩惱,把光明、清淨、與覺醒的如來隱藏及遮蔽在底下,由此指稱出眾生的情形。藉由此喻,引導眾生認識如來藏。經由如實認知如來藏後,可從事修行的修煉去除貪、瞋、癡所累積的煩惱,做為生命實踐的切換。
其二,帶出眾生平等觀。經由觀看眾生,解開一切有情為如來藏。試圖拓展觀看的視角,理解所謂的觀看,不著眼在身體、地位、種族、及國家等種種的外相上,褊狹地去觀看眾生;不從表層的情形,做出總括的認知與論斷。經由觀看,予以理解及反思,培養出正確的認知。任何生命型態,出生在這個世間的眾生,都是如來藏的情形,將其底牌掀開,都是受困在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這五種積聚成分的執取,外表為短暫五蘊和合的情形,其內部心態情意上,以感官裝備,做出分別上的認知,捕捉出各式各樣的樣貌,一生心力都依靠和抓取在虛幻的外相上。換言之,一切眾生,在無盡的生命歷程中作為基礎,每一輩子延續著煩惱的翻滾,夾帶著深厚的覆藏,層層疊疊的煩惱藏,都是如來藏,由此彰顯世間的眾生一貫普遍及平等的情形。
如來藏常、恒、不變,平等於一切的眾生這樣的義理,不論如來出世不出世,在法性與法界的層次,都是一貫如此的情形。「法性」指的是無為法的層次,諸法實性為不生、不滅、不染、不淨、常住寂靜,貫徹如是空性。(9)「法界」指的是眾生之法界,著重在眾生一層又一層的構成要素,以及構成要素的緣生與緣滅的變化歷程。(10)諸法的構成要素是由眾多條件的聚集及推動,不是單一直線型態,是由眾多因緣相續交織與匯集,相互銜接貫通所展開因緣生滅之流的網絡。
9 「譬如法性,不生、不滅、不垢、不淨,無相、無作,非住非不住。……性無性•空故,諸餘法亦如是。」《摩訶般若波羅蜜經》,T08, no. 223, p. 260, b25-c4。
10 參閱:蔡耀明,《佛學建構的出路》,頁373。
(二)如來藏貫穿生命歷程而呈現出不同的生命型態
如來藏指出一切有情皆為煩惱所覆蓋、隱藏、及遮蔽,於此,生命是不是就從此不見天日,就固定框架在目前有限的格局。恰好相反,根本於空性而無所從來且無所至去的無盡生命,以一法界貫通整個因緣網絡,使空性與緣起而可通達暢通地切換,即得以因緣生滅變化而源源不斷的顯現生命歷程,舉如下經文,做為義理探討的推敲:
當知如來藏未來際平等、恒、及有法者——即是一切諸法根本,備一切法,具一切法;於世法中,不離、不脫真實一切法;住持一切法,攝一切法。(11)
以一切有情如來藏,現象層面帶出看待眾生的平等觀,深刻地去爬梳其平等、恒所顯發的內涵,從義理解析,做三點說明:其一,一切眾生如來藏,指出一切眾生皆具備著如來根本其光明、清淨、和覺醒的情形及其無盡生命,而這樣的情形是共通於一切眾生的,如此貫徹而平等一貫的情形是恆常不變的。其二,如來藏之如來,顯現無為之無盡生命;一切眾生如來藏,則揭示出有為而生死漂流的無盡生命。舉凡跑到這個世間的眾生,都是如來藏,而這樣的條理是恆常不變的。其三,顯現雙層次的如來藏,一方面,承載無為法性層次之空性而來去不二的無盡生命;另一方面,承載有為法層次之由因緣生滅變化流程交織而推動產生的生命歷程。無論是無為法性而不生不滅暨不染不淨,寂靜、常恒、及平等如是一貫,還是有為法其因緣變化為空性而緣起緣滅一貫的情形,其運轉機制皆為空性、恆常、和平等如是一貫,如此可解析,一切有情如來藏的情形,皆一貫地安住在這樣的條理。
無論是如來之無盡生命或眾生之無盡生命,都不存在著本身固定不變的任何一個區塊。著眼如來藏觀看的角度,眾生無所謂的出生或死亡,只有生命相續不斷。無盡生命之根本,並非絕然地無或斷滅,而是空性,空性開放給因緣,因緣生滅相續在這變化之流,展現出不同的生命。承繼上述的鋪陳,下列以《不增不減經》的經文,可揭示眾生無盡生命的奔流。
11《不增不減經》,T16, no. 668, p. 467, c7-10。
即此法身,過於恒沙、無邊煩惱所纏,從無始世來,隨順世間波浪漂流,往來生死,名為眾生。 即此法身,厭離世間生死苦惱,棄捨一切諸有欲求,行十波羅蜜,攝八萬四千法門,修菩提行,名為菩薩。 即此法身,離一切世間煩惱使纏,過一切苦,離一切煩惱垢,得淨、得清 淨,住於彼岸清淨法中,到一切眾生所願之地,於一切境界中,究竟通達,更無勝者,離一切障、離一切礙,於一切法中得自在力,名為如來、應、正遍知。 是故,舍利弗!不離眾生界有法身,不離法身有眾生界;眾生界即法身,法身即眾生界。舍利弗!此二法者,義一,名異。(12)
由上引文指出,以此法身(dharma-kāya) (13),縱貫眾生生命歷程,可帶出法身、眾生、菩薩、如來。法身為立基於一切眾生極其長遠的生命歷程,藉由一系列的因緣變化可顯現出各式各樣的組合體(身體)。法身這一概念乃共通於一切眾生,並非離開生命現象所設立的一個實體,非設立在過去或未來,為無所從來且無所至去的無盡生命,就此而論,法身則同於如來藏之無盡生命。(14)以法身和如來藏這兩個重要概念的貫通,做為一切眾生在生命上的根本依止與依據;共同的平等與基礎,顯發空性和恆常其一貫的情形。(15)生命,由著眼在不同項目的生命實踐,或經由佛法專門的修煉才形成有眾生、菩薩、如來之間的差異,憑藉著法身與如來藏這條重要的線索,得以支撐起一切眾生都可導向佛道,共成佛果之論點。
12 《不增不減經》,T16, no.668, p.467, b6-19。
13 「法身」,由法和身這二個單字組成。法(dharma; √dhṛ)的意思頗多,包括攝持、保持、構成要素、理則、教理、義務;至於身(kāya),意指身體、形軀、集合體。由法和身組成的這一個複合詞,法身可粗略拆解為「法之集合體」,或「法此一身體」。 參閱:蔡耀明,《佛學建構的出路》,頁377-382。
14 「眾生界者,即是如來藏,如來藏者,即是法身。……法身之義,亦復如是,過於恆沙‧不離、不脫、不斷、不異‧不思議佛法、如來功德智慧。」 《不增不減經》,T16, no. 668, p. 467, a16-26。
15 「法身者,是不生、不滅法;非過去際,非未來際,離二邊故。舍利弗!非過去際者,離生時故,非未來際者,離滅時故。舍利弗,如來法身•常,以不異法故、以不盡法故。舍利弗!如來法身恒,以常可歸依故、以未來際平等故。舍利弗!如來法身清涼,以不二法故、以無分別法故。舍利弗!如來法身不變,以非滅法故,以非作法故。」 《不增不減經》,T16, no. 668, p. 467, a27-b5。
《不增不減經》中,可看到法身、如來藏、眾生這三個關鍵概念,其義理的內涵,在經文中分別佔有舉足輕重的比例,語詞個別的施設有其所要呈現的旨趣,其重心乃以一切眾生為根基。「法身」之概念,闡明相續無間斷之生命顯現。「如來藏」同於法身16之無盡生命的顯現,蘊含在眾生中的客塵煩惱及自性清淨心,橫貫三界六道眾生之生命歷程。
四、如來藏指引生命歷程的出路
以如來藏做為探討的主題,闡明相關的核心概念,帶出法身、煩惱、如來藏、眾生這幾個面向,揭示眾生根本之法身,不離煩惱的覆藏而淪為如來藏的情形。顯發眾生由於缺乏智慧的觀照,而未能解開生命確實的情形。就此而論,在理解與觀看生命的層面上予以打通,尋求可以無限拓展的生命出路。這一節,以如下的三個小節,循序條理地逐一解開如來藏指引生命的出路。由表層的觀看切入到內層,由觀看的視角,切換轉向為引導趨向的路徑,顯現寬廣的生命觀之理路。其一,以空如來藏指引煩惱的出路,揭示阿賴耶識為煩惱的覆藏其最大染污的成分;其二,以不空如來藏指引生命實踐的導向;其三,以往生佛國做為銜接生命修煉道路的延續。
(一)以空如來藏指引煩惱的出路
這一小節要闡明的重點,依據《勝鬘夫人經》中空如來藏與不空如來藏的義理脈絡,來考察生命視角的趨向。聚焦空如來藏這一面向,正視如來藏之覆藏,做為探討的重點,從三個面向予以考察,提出切要的提問,其一,煩惱的覆藏和遮蔽,本身的存在是什麼?其二,如來藏是否只能固定存在為覆藏的情形?其三,針對煩惱的覆藏,佛法的教學,生命可以尋求什麼樣的出路?針對上述的提問,舉以下二則經文說明:
16 「世尊!如來成就.過於恒沙.具解脫智、不思議法,說名法身。世尊!如是法身,不離煩惱,名如來藏。」《勝鬘夫人經》,T11, no. 310, p. 677, a17-19。
煩惱有二,謂住地煩惱及起煩惱。住地有四,何等為四?謂見一處住地,欲愛住地,色愛住地,有愛住地。世尊!此四住地,能生一切遍起煩惱,起煩惱者,剎那、剎那與心相應。世尊!無明住地,無始時來心不相應。世尊!四住地力,能作遍起煩惱所依,比無明地,算數譬喻所不能及。世尊!如是無明住地,於有愛住地,其力最大,譬如魔王色力威德及眾眷屬,蔽於他化自在諸天,如是無明住地,蔽四住地,過恒沙數煩惱所依,亦令四種煩惱久住,聲聞獨覺智不能斷,唯有如來智所能斷。17
這段引文的重點,主要指出六種煩惱。「煩惱」,梵文(kleśa),來自字根√kliś,字面上的意思為煩惱、苦惱、攪動、或污染。在語句的脈絡中可解釋為攪動、污染的心意或情意的擾動,在中文通常翻譯成為煩惱,「煩」,解釋為煩躁;煩惱的「惱」,解釋為激動或激怒。18以貪愛、瞋恚、愚痴、無明、懷疑、與錯謬的知見為基本元素,衍生出各種的情意擾動。19產生的原因,來自於眾生身、語、意的認知活動,產生心態上的感受和認知,衍生出糾結和染污的情緒。這些煩惱當中,影響力最大,最為深層的是無明住地煩惱,是眾生無始以來,每一期生命所造作點點滴滴的活動資訊累積而成,其染污的成分,形成如來藏當中最深厚的隱藏、覆蓋、和遮蔽,這些煩惱,即指向阿賴耶識。20然而,如來藏只能永遠存在為覆藏的情形嗎?
17 《勝鬘夫人經》,T11, no. 310, p. 675, b18-29。 21這段引文的重點,主要指出六種煩惱。經中指出,相較遍起煩惱,更具影響作用的,還有五類的住地煩惱:其一,見一處住地煩惱;其二,欲愛住地煩惱;其三,色愛住地煩惱;其四,有愛住地煩惱。其五,無明住地煩惱。參閱:蔡耀明,《佛教文明經典》,頁317。 18 19 20 21
蔡耀明,2018梵文(一下)課程之說明。
「煩惱,謂貪、瞋、癡、慢、疑、惡見。」《唯識三十論頌》, T31, no. 1586, p. 60, b26-27。
「如來之藏,是善、不善因,能遍興造一切趣生,譬如伎兒,變現諸趣,離我、我所,不覺彼故,三緣和合方便而生。外道不覺,計著作者,為無始虛偽惡習所薰,名為識藏,生無明住地,與七識俱,如海浪身,常生不斷。」 《楞伽阿跋多羅寶經》,T16, no. 670, p. 510, b4-9。
《勝鬘夫人經》,T11, no. 310, p. 677, a21-25。
「謂空如來藏,所謂離於不解脫智、一切煩惱。」
這一則引文當中,關於不空如來藏的探討,為使本文在理路的分析和討論,能夠較為聚焦,這將移到下一小節說明。
空如來藏的「空」,表示為空性,標示如來藏這一概念之「空的」一面,指出煩惱之覆藏是空性的。對於「空性」這一概念可用,可開放性、非限定性、空洞、可分離的,以這幾個相關的語詞來理解空性的意思。進一步解析空性所表示的意涵,可從觀察現象入手。一切事物的現象,並非本身固定不變的存在,目前表現出來的樣貌,來自背後眾多關聯的條件在推動、生起、運作而結合而成。一切的事物不會永遠固定停留在目前的模樣,在時間的軸線上,不斷的產生變化。在變動不居的流程,目前的結合,是恰好因緣和合的聚集,隨著組合條件的變異,其和合的現象隨即改變,一切事物的現象,都在這結合與解散的流程中,呈現高度的動態而變動不居。
如上解析,來理解空性的意涵,可對如來藏空性之智形成正確的認知。空如來藏的「空」, 理解為空的或可分離的。從空的一面,洞察煩惱的覆藏,是因緣所生,由心態的認知進行分別,產生情意的起伏與躁動,衍生種種的造作及結合關聯條件的組合而成。反之,若造作的因緣不再生起、推動、和運作,並經由正確修行的鍛鍊,再多的煩惱都是可以分離和散去的。經由檢視與理解,豁顯出煩惱的覆藏是空性的,煩惱本身並非存在為煩惱,煩惱也不是永遠固定存在為煩惱。
藉由持續的修行,往脫離煩惱的目標邁進,可標示為空如來藏。然而,空如來藏所指引的面向為何,可以兩點來說,其一,認知煩惱是可分離的,是空的。其二,隨著修行次第的進展不同,則脫離煩惱的層次也就不同。修行到阿羅漢或辟支佛的位階,能脫離前四類的煩惱22,而無明住地要面對的,則是和長遠以來造作所累積龐大的庫存做總清算,亦即阿賴耶識,著手進行與阿賴耶識分離的修煉,需長遠的時光進行長期抗戰,意味著勢必邁向菩提道這系統的修行路徑,才能將阿賴耶識一一轉化,亦即轉捨,如此,如來藏才得以顯現光明之如來。空如來藏,在指引脫離煩惱的覆藏,做為翻轉生命的出路。
「如是有愛住地,數四住地,不與無明住地業同。無明住地異離四住地。佛地所斷,佛菩提智所斷,何以故?阿羅漢、辟支佛,斷四種住地,無漏不盡,不得自在力,亦不作證,無漏不盡者,即是無明住地。」
《勝鬘夫人經》,T12, no. 353, p. 220, a20-25。。
如上述的分析,要將煩惱予以全面的淨化,邁向菩提道的修行即是刻不容緩,需要加緊地著手來進行。
(二)以不空如來藏指引生命實踐的導向
佛法的教學,指引我們觀察世界,以及面對生命。若擇以修行做為生命實踐的項目,憑藉著修煉的落實和福德資糧的累積,可提升生命的品質與涵養,引領生命航向更高超的軌道。如此,一方面,面對廣大的生命世界,能夠運用適切的方法去解開、突破、和躍進;另一方面,縱使面對層出不窮的煩惱,也能憑藉著修煉成就的智慧,予以轉化和捨離。擔當如此指引的概念,即可帶出不空如來藏這一面向。
世尊!不空如來藏,具過恒沙佛〃解脫智、不思議法。世尊!此二空智,諸大聲聞由信能入。23
不空如來藏的「不空」,指的是不分離或不渙散。眾生在無盡的生命歷程中,每一期的生命,藉由修煉開發累積比恆河的沙更多功德與資糧,或成就任何的修行法要,都是不分離的,不會歷經生命的結合解散而斷絕,或從零開始,而都是可以連結和累積的。「不空」,是論陳生命可以正向地、無限通達地向前邁進。展望未來,指引邁向菩提道的修行,所做這些點點滴滴的修行、學習覺悟的法要,累積種種的資糧,都可以連結、聚集、和累積,並可藉此錘鍊成就無上菩提的事業與能力。
23《勝鬘夫人經》,T11, no. 310, p. 677, a24-25。
空如來藏與不空如來藏這一組概念,猶如標月指,皆在指引修行。空如來藏,一方面,經由如實了知如來藏之覆藏是空性的,形成空性之智;另一方面鍛鍊修行的功夫與煩惱分家。然而,要徹底地捨離煩惱,甩脫無明住地的障蔽,有賴於展開長遠修行的準備,予以全面淨化。不空如來藏,一方面,如實了知所學習的善法,所做的福德資糧,不會歷經生死漂流而分離或消失,另一方面,基於這些善根資糧一貫的可以累積與聚集,即可用以造就菩提道的道業所必備的龐大的法要。
經由上述的分析,逐步帶出生命出路的曙光,對於生命實踐的永續經營,可一步一步的持續走下去。做為施行的策略,提出三點做為執行的方針。首先,對於生命永續經營的道路,展望未來,要具備廣大長遠的向度。其次,在時間與空間的軸線上,不受到侷限,可通達的延伸,貼切的落實在生命歷程。再者,其品質與內涵是可以正向、積極地往前邁進與開發極致之智慧,如此,在佛法的教學,即帶出高超的菩提道。由上述的線索,提供思維的理路,菩提道的修行,之所以可做為生命實踐的永續經營的執行策略,主要有三個面向。其一,修行格局廣大;其二,落實菩提道的行者,除了不斷向前邁進之外,還要面對無始以來,造成生命無明、困惑、煩惱、糾結的黑暗面,需一一解開與捨離;其三,以菩提道做為生命實踐的永續經營,要修學眾多的法要,累積龐大的善根福德資糧。以下將逐一闡釋說明。
第一個面向,以菩提道做為生命實踐永續經營的道路,其廣度應不落俗套的,奠基在平等的、共通的,才可以囊括無量、無數、無邊的有情眾生。如下引文所示:
世尊!言大乘,大乘者超勝,一切世間天、人、阿素洛等,最尊、最勝、最上、最妙。世尊!如是大乘與虛空等。猶如虛空,普能容受無量、無數、無邊、有情;大乘亦爾,普能容受無量、無數、無邊有情。世尊!由此緣故,菩薩摩訶薩大乘即是一切智智乘。24
佛告善現:「 如是!如是!如汝所說。善現!過去、未來現在諸菩薩摩訶薩,皆依大乘精勤修學,速證無上正等菩提,利益安樂諸有情類。是故大乘最尊、最勝、最上、最妙,超勝一切世間天、人、阿素洛等。」
24 《般若經》,T07, no. 220, p. 94, a3-8。
25 《般若經》,T07, no. 220, p. 109, c28-p. 110, a3。 25